月记录 | 八月到十二月:新世界
由于客观上的忙碌和主观上的拖延,我已经五个月没有写博客了。但是没关系,我的博客我想什么时候写就什么时候写。大半个八月都在准备行李和告别,去广州吃了一周,起飞,降落于阿姆斯特丹。虽然搬去了另一个国家上了另一个学但回想我的生活仍然觉得乏善可陈,不过在荷兰的这四个月以来我确实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我对生活别无所求。
自己的房间
人生中第一次独居,时限一年,不知道下一年能不能有租到 studio 的好运气。虽然一年后就要搬走这件事极大限制了我在小家电和家居用品方面的发挥,但我还是迅速地把我家收拾成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在过去的人生里“我家”这个词包含了四五个人,但现在“我家”就是“我”家,是只有一个我、一瓶花和一盆绿植的地方。独居是一种无法在别处感受到的只用对自己负责的体验,在这里我可以最大限度地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但是对我而言最宝贵的是安静。只要我愿意,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就可以没有声音,这是我在隔音很差的家里、拥挤的高中宿舍大学宿舍里从来不敢奢望的。独居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无论是在宿舍还是在家都因为噪音和人类活动而长期处于轻微的应激状态,在宿舍的表现是有点亢奋,在家的表现是容易不耐烦。我需要的独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多,因为一个人生活过于如鱼得水,即便在异国我也几乎无缝适应。我在任何时间做饭,在任何时间入睡,在任何时间播放音乐,在任何时间洗澡,在任何时间清洁厨房。我以我的家为核心构建柔软的壁垒,我生活的城池和防线,我的头脑与身体,我无需解释的生命。
我也终于可以随意地囤积食物与调料,现在我已经有七十多种调料,在可预见的将来应该不会超过八十种。做饭在我的生活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让我的肉体存活,让我的精神放松,满足了我对创造性活动的需求——是的,虽然很多时候我参考现有的菜谱,但做饭于我仍然是创造性活动,让非常有限的食材花样翻新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刚开始独居的第一个月我对自己到底需要多少食材不太有数,冰箱爆满了一阵子,不过很快就有了经验对周边的超市也更熟悉了,现在大概稳定在周末规划好菜谱集中采购食材,周中随意补货牛奶鸡蛋水果之类的状态。没怎么外食,或许以后可以多外食一点。
另一件创造性活动是编织。搬到荷兰以后给一顶白色帽子收了尾,织了又拆了一个围脖,织了一顶紫色贝雷帽,一顶深灰色帽子织到一大半,开了一条进度迟缓到近乎没有的蓝色菠萝花围巾,开了一件珊瑚色毛衣,目前主要在织这件毛衣。毛衣的图解是Lake Pullover,中文翻译是湖畔/湖心/青川,用线是近于#CD5C5C的drops baby merino 48 blush和近于#F08080的drops alpaca silk 21 rust,合股以后有错落的效果,非常漂亮,希望可以在冬天过去前织完穿上。
社交网络
如我所料,我没有交到什么朋友。细想我从前的社交情况,虽然朋友并不少但交朋友的途径只有被动社交:还有固定座位时坐在我附近的人,舍友,一起做项目的队友。荷兰没有国内意义上的宿舍,我还是独居,也没有固定班级。前三个月我与世隔绝得非常快乐,在线上和朋友们聊天,偶尔和小羊一起逛街吃饭就已经足够;但是到了情绪接连崩溃又面对考试压力的上半个十二月,我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需要一些社交。尝试了dating app,发现我对这种机制一点兴趣都没有。所幸考试结束,我和在fedi随便捞的友邻去意大利旅行一周,感觉把之前没满足的所有社交需求都补上了,又可以一个月不见人。和社交问题并行的还有英语口语问题,不过这些都不能一蹴而就,才来四个月而已,时间还有很多,我不着急。
天堂电影院
买了cineville月卡以后就泡在电影院里,没在准备考试的时候就在看电影,加上做了一个影视相关的作业,又正好碰上idfa,三个月看了三十部。在国内的时候没怎么进过电影院,感觉把之前欠的都补上了,也是在电影院里我有最强烈的身在墙外的感觉。在荷兰看的第一部电影是冲着本老师去的Passages(不好看快跑),荷语字幕场,法语完全不懂英语也听得半懂不懂,但是看到他们在大银幕上做爱还是恍惚了。还看了不少日本电影、韩裔故事、酷儿片和反贼片(感谢idfa),总而言之几乎都是在国内不会上或者上不了院线的东西,看得很幸福。
我的大学
熟悉我的朋友们都知道我有多么痛恨狗校,不过平心而论前专业还是很好摸,三年随随便便就读下来了,主要是在玩,作业考试都不难。贵校和现专业完全不一样,首先贵校贵校区的硬件很好,虽然我一般不待在学校,但是上课和偶尔自习都还挺舒服,唯一的缺点是热水要花钱。第一学期前两个block的lecture辗转着在好几个剧院上,体验特别梦幻,Tuschinski的座椅超级舒服,ITA有一个厅很漂亮。在课业之外学校完全没有存在感,没有任何人会来找我,这才是大学应该有的样子嘛!至于现专业,workload确实很重,作业也很多,用英文写作业仍然很难,但我相信多写就会慢慢好起来(没有希望作业更多的意思)。一学期考三次试,不过我还挺喜欢这种同时最多只上两门课一个多月上完写完作业考完就结课的模式,比把所有课都堆到一个期末考压力小多了。回头看我的学习安排和工作流当然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如何在学业压力大的时候照顾自己的情绪这个重要问题也有许多头绪要理清,不过两门专业基础课都已经结课出分,成绩还算不错,容我稍微得意一下。
仍是异乡人
总而言之,当然不能说在这里我每分每秒都过得很好,我仍然会伤心、崩溃、不想活,我也常常觉得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但灵魂既已漂泊,肉身在哪里似乎也不那么要紧了。中国是我的来路,不是我的归处;荷兰也只是一个站点,我会停靠多久,五年,十年?我不懂荷兰语,在荷兰最让我愉快的事情之一,是走在路上听不懂别人说的话。这让我觉得世界非常安静,甚至偶尔会希望这种安静成为永恒。
新年快乐,顺颂时祺。